清水妙子

上天的光荣在人类惊人的庸俗中沉沦暗淡下去。

【亲子分】美丽年代

  上一棒 @藤啊左 


      #借用了《午夜巴黎》的穿越时空梗

  

  #我永远写不出想要的伍迪·艾伦风格

  

  #谢谢和我换时间的Hope太太!!!差点没赶上没被打死大家对我真是太心软了!(你

  刚好22号生日,在参加活动的同时也当做自己的生贺吧

  

  ————


  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的早晨,是极其普通的属于独居在意大利的西班牙人的早晨。


  一杯浓茶,两块方糖,两片烤面包配上塞尔赛面包酱。


  当独属于科森扎的阳光缓缓移动过柏油马路前的人行道指示牌,将金色的光线投到安东尼奥窗下浅色的床铺上时,他已经锁好门,将西装的口袋内衬塞好,脚尖在掉漆的楼梯护栏上踢了又踢,最终终于决定出门,嗅着楼道里房东太太新换上的百合花香,迈步走上人行道。


  洒水车刚刚经过街口,让空气中充满奇妙而又令人欢愉的气息,在这样一个夏季闷热刚刚被秋的凉意轻轻吹散一点的日子,一切都变得恰到好处。


  阳光、水汽、报刊亭和仍然人声嘈杂的咖啡店,所有事物都呈现出它们应有的美感,除了此刻突兀地出现在安东尼奥面前的、突兀的塔伯·阿尔瓦。


  这是安东尼奥大一时法语课的同学,他讲一口流利的西语、法语、英语,听说还在学日语五十音,毕业后不久就得到了一所报酬可观的物流公司的法律顾问的位置,现在拿到了硕士学位,到了罗马的大公司。


  而安东尼奥,法语从没及格过,如果说他的法国朋友是因为他从来听不懂法语笑话,从而更易于捉弄才和他建立友谊的话,他本人一定会点头同意。


  他的求职经历一团糟,直到两周前才为当地的一所小企业所需要而有了暂时稳定的收入,他仍在学校念书,努力研读法律条款争取导师早日接受他的硕士论文。


  他本能地将目光移向街边橱窗新放上的秋季女装,但迎面走来的塔伯·阿尔瓦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这是人生得意而见识浅薄之人惯有的做法,他们会主动问候并亲热地搂着你的肩,什么都不聊便开始发出笑声,热情地问你要不要一起喝咖啡。


  他们明知你会拒绝,却仍揪着你的衣服不放要你陪他们一会儿。


  他们不会放弃向人们展示生活的机会,特别是,向那些活得不尽如意的人。


  安东尼奥以工作为由拒绝,却被那个留了山羊胡的男人往前口袋里塞了一张邀请函,拉住他的手握了握,向他倒了一堆无聊又无营养的话后离开。

  

  安东尼奥看到邀请函上的烫金图案反射着和煦的晨光,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城郊酒庄的品酒会邀请。

  

  那张装饰精美的卡片在他手里翻了翻,被空气中的水汽微微沾湿,最后终于被塞进公文包,逃脱了路旁垃圾桶的命运。

  

  在人情世故中,安东尼奥是绝对不能随心所欲的。

  

  他轻轻吸一口气,从咖啡店中溢出的咖啡豆香吹散了一点他心中的阴霾,他马上便心情很好地准备买一杯咖啡,加一个小小的香草冰淇淋球,让他这一天的开始不至于变得很糟糕。

  

  就在他拐弯抬脚踏入林荫大道的那一刹那,由头顶投射至地面的斑驳光影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消失,变成一大片斜射的光,照射在原本还是石砖,而现在变成深色地毯的地面上。

  

  细小的灰尘上下浮动,笼罩了安东尼奥全身。

  

  他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圣哉上帝”,再缓缓睁眼,仍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大概位于一节火车空车厢内,车厢轻轻晃动着,从玻璃窗透进的阳光不时变换。

  

  安东尼奥腿有点软,身体擅自支配他坐到了最近的空座位上。

  

  他揉揉太阳穴,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出幻觉,或者终于不堪重负在路上突然晕厥,而现在的一切都是梦。


  “您还好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的他的思绪,安东尼奥再睁眼,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还空荡荡的车厢,此时已坐满了旅客,全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流行装束,男性的单一西装与女性的大伞裙,让安东尼奥的震惊从瞳孔传输到大脑再到全身每一个神经。

  

  而那位询问安东尼奥的女士,与安东尼奥隔了一条过道,她穿了一件当时欧洲极为少见的百褶喇叭裙,此时正友好地向安东尼奥微笑。

  

  “……我很好,谢谢。”

  

  安东尼奥的声音都在颤,他握紧了拳,又松开,想看看窗外,一扭头,便看见一张线条柔和的脸。

  

  陌生男人将帽子摘了下来,拿在手中,褐色的发丝便暴露在空气中,略长的刘海垂下至额头,只余一缕怎么也不肯服帖的发丝怪异地翘着。

  

  这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人,五官清秀,俊秀的眉下是一双葱绿色的眼睛,由于整个人都浸在阳光中,让他的瞳色显出微微的黄色,迷人且深邃。

  

  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毫无笑意、平静无波,只是不急不缓地从容扫视着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微笑,男人却愣了愣,飞快地撇过头,将视线放到窗外。

  

  “您好?”

  

  他试探地问好,青年这才又徐徐回头,语气冷漠而不失礼貌地回应。

  

  “您好。”

  

  奇怪的是,在安东尼奥看到这个男人后,自己原本被惊惧塞满的心竟是突然地平静下来了,他呼出一口气,装作不经意地问。

  

  “请问今天的日期是?”

  

  男人只当他是没话找话,毫不在意地回答:“九月二十一日。”

  

  “1954年?”安东尼奥再次握紧了拳,“抱歉,我忙糊涂了。”

  

  “是的。”

  

  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安东尼奥觉得自己反倒没那么震惊了,仿佛这一切就该这样发生一样,他将目光越过面前的青年,投向窗外。

  

  火车行驶在山间,就植被来看安东尼奥估计自己还在意大利,老式的蒸汽火车排出的黑烟稍稍污染了明净的天,但掩盖不了山间秋色的迷人。

  

  他渐渐接受了这个十分怪异的现状,凭着西班牙人随遇则安的乐观天性很快放松下来,和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这个名叫罗维诺的青年还是个大学生,因为放秋假而正从学校回家。

  

  毫无疑问,这是辆从罗马开往科森扎的火车,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他已然对意大利中部的秋季风光生出厌倦,双眸微微阖起,兴致缺缺地应对着安东尼奥的搭话。

  

  他富有教养,但漫不经心的话语中不乏南方人的粗鲁幽默,偶尔露出一个可能不是出于真心的笑容,却仍让安东尼奥有点心痒。

  

  安东尼奥在心里对自己嘲弄了一下,开始好奇地打量起罗维诺的西装。

  

  当他的视线停在那一颗小巧的纽扣上时,车厢骤然剧烈晃动,伴随着刹车的刺耳声响和尖锐的鸣笛,整个车厢的人都尖叫起来。

  

  安东尼奥猛地倾倒过来,脑袋撞上了罗维诺靠着的玻璃窗,罗维诺被这声不小的撞击声堪堪拉回神,发现安东尼奥已经压在了自己身上,脑袋埋在自己的颈窝处,在裸露的皮肤上呼出热气。

  

  罗维诺整个人都僵了,他用力推了推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安东尼奥揉着被窗撞疼的脑袋,毫不在意地坐直身体,向罗维诺连声道歉。

  

  旅客们慢慢沉寂下来,向列车员打探消息,结果是前方的铁轨被兽群踩踏,列车员不得不停车等人去前面的驿站找人来检修。

  

  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正好停在隧道了,四周同黑夜般漆黑,只有车顶的煤油灯轻轻晃动,发出暖黄色的黯淡光晕。

  

  被光映照得如同镜子般的车窗上,罗维诺看见自己的脸正一点点爬上红晕。

  

  “我还从未遇过这样的事……”

  

  安东尼奥有些好奇地将脑袋伸出窗外,但只能看见不远处隧道口明晃晃的光,他只好又将脑袋缩回来,乖乖在座位上坐好。

  

  “那你的人生阅历或许没那么丰富。”

  

  罗维诺戴上他深灰色的巴拿马帽,抱着手臂,望着安东尼奥。

  

  “去喝一杯?”

  

  欧洲人对于体面的坚持,可以说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

  

  譬如即使现在是饥荒年代,他们也仍想办法喝雪利酒抽雪茄——就算是兑了水的和烟丝少得可怜的。

  

  火车上的酒吧不算奢华,反而处处透着一股街巷小酒馆的气息。

  

  由于火车不能再走,无所事事的乘客们便集聚在了酒吧和棋牌室,两个地点挨得极近,列车员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台收音机,大声放着Tell Laura I Love Her,Ray Peterson温柔多情的嗓音让原本喧嚣的狭窄车厢变得像场舞会。

  

  罗维诺要了杯冷啤酒,安东尼奥没喝过潘趣酒,很是新奇地要了一杯,罗维诺奇怪地看着他。

  

  “你喜欢英国人的玩意儿?”

  

  “不,只是好奇。”

  

  安东尼奥稍稍凑近罗维诺,好在一片喧哗中更清楚地听对方说话。

  

  “我爱这首歌,即使我那儿已经不流行了。”

  

  “嘿,没人不爱Ray Peterson!”

  

  安东尼奥笑了一下:“是的,你说得对。”

  

  “你是做什么的?”

  

  罗维诺撑着侧颊,他大概不是很会喝酒,酒劲上头烧得他耳根微红。

  

  “律师,不过我不是很能干。”

  

  “那你会变得能干的,某一天。”罗维诺用指尖轻轻敲打桌面,“步入社会有趣吗?”

  

  “如果你是一个已经工作且和我同地位的人,那我大可以放心向你抱怨我的糟心生活,但你是个对未来尚且抱有期待的年轻人,所以我不能,是的,我不能。”

  

  安东尼奥重复了这个否定句,惹得罗维诺微微蹙起眉。

  

  “那你大可不必操心,我对于现实生活的期待没那么高。”

  

  “问问你的父亲。”

  

  安东尼奥抿一口酒,不合心意的味道让他大所失望。

  

  罗维诺嗤笑:“没人告诉过你在这个年代提起家庭情况是不被容许的吗?”

  

  安东尼奥一愣。

  

  “战争之所以会成为噩梦,是因为战时民族主义的狂热退却后,死亡便同退潮后露出的尸体,散发出了令人作呕的恶臭。”

  

  安东尼奥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和罗维诺轻轻碰了一下杯。

  

  “我们的日子都很糟。”

  

  “我无时无刻都想着逃。”

  

  安东尼奥看着罗维诺的眼睛,那双平静的眼里,此时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同样看着安东尼奥,他的脸上没有探究或是无聊,没有成年人特有的炫耀式高谈阔论,也没有青年人的自以为是,只是纯粹地与罗维诺交谈,平等的对话。

  

  他不知从何涌来的一股冲动,他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是同性恋。”

  

  安东尼奥拿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忽略了飞快掠过思绪的一个想法,他没说话,只是又给罗维诺要了一杯冷啤酒。

  

  “你不恶心?”

  

  “为什么?”

  

  安东尼奥反问他,他自己没再续杯,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杯壁。

  

  “我曾因为这个被我不算亲近的叔叔打了一顿,”罗维诺藏在桌下的左手轻轻颤着,安东尼奥觉得他的嘴唇开始发白,“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我?你忘了吧,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值得听。”

  

  “它不光彩,但也不至于卑劣。”安东尼奥站起身,“出去走走?我觉得闷。”

  

  他们在黑漆漆的隧道里沿铁轨慢慢走着,车厢里黯淡的光照明的作用微乎其微,罗维诺被枕木绊了个踉跄,安东尼奥抓住他的手,在触到冰冷的皮肤时,他似乎确认了什么,拉着罗维诺往前走。

  

  罗维诺没有挣开,他凝视着这个相识不过几小时的男人,对旧人般的熟悉感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胸膛中沉闷跳动的心脏忍不住雀跃起来。

  

  “那么你呢?”他垂下发亮的眸子,看着踩在暗沉中的鞋尖,“你为什么讨厌你的生活?”

  

  安东尼奥脚步一顿,嘴角突然牵起一个微笑。

  

  “大概是由于缺乏爱情而产生的枯燥无味吧。”

  

  他们渐渐接近那道发光的出口,就在他们抬脚踏出黑暗的那一刹那,原本还是山间秋色的风景,突然变换了一番。

  

  咖啡香气再次涌入安东尼奥的鼻腔,微微潮湿的空气比刚刚略微温暖,一声半响不响的汽车喇叭蛮不讲理地撞击着耳鼓膜。

  

  安东尼奥抬眼,自己正位于科森扎街区的林荫大道,夏末秋初的阳光似乎闪着抹金色,笼罩着似乎永远活在日常中的行人。

  

  也笼罩着安东尼奥。

  

  但他掌心里逐渐由冰冷转为暖意的另一只手,明确地宣告着梦境的延续。

  

  他惊讶地转头,发现青年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略为滑稽的震惊表情,一身五十年代的装束和2019年的现代生活显得格格不入。

  

  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一种名为温柔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安东尼奥笑着吻了吻他。

  

  “恭喜您出逃成功,瓦尔加斯先生。”

  

  end.

  

  这里有个bug,Tell Laura I Love Her是1960年的歌曲,但我实在是太喜欢这首歌的风格了,就没有再换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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