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妙子

上天的光荣在人类惊人的庸俗中沉沦暗淡下去。

【亲子分】你怎知道

#很短的小故事

#欧欧西

#深藏功与名的弗朗西斯·助攻小公举·波诺弗瓦

#告诉我们嘴炮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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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或许他只是可怜你而已。”

男人眯着眼睛,用食指碰碰满是胡茬的下巴:“他喜欢可爱又和蔼的人,而你,看看你自己,既不可爱,又对人恶语相向,顶多……”他审视着罗维诺,像是在措辞,“顶多是眼睛有点漂亮而已,而他呢?那个柏拉图的信徒,他会因此神魂颠倒吗?”

罗维诺将脸埋进肘窝,像在睡觉。

“他喜欢照顾别人,因为他哥哥从没照顾过他,那个,佩德罗,前不久搬去葡萄牙的男人。”弗朗西斯的眼神轻飘飘地转向窗外,望着从阳光中经过的身材曼妙的女人,“哎呀,那个混蛋,离开他吧,我的好孩子,把他的脑袋锯下来当橄榄球玩。”

罗维诺·瓦尔加斯明年就三十岁了,人生没有任何波澜,哦,除了双亲去世,亲弟弟扔下他跑去国外。

如果要找出一个词来形容罗维诺三十年来的人生,那一定是“孤独”,毕竟连善良的麻雀都不愿理睬他。

他和安东尼奥认识在几个月前。温暖的春光席卷了整个罗马城,牵牛花藤窜上二楼的阳台。罗维诺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披着一条浅灰色的毛毯,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寒意。他站在阳台上抽烟,手里玩着快空的火柴盒,烟灰在点点的红光中飘起来打着旋。

借着薄雾中微弱的光,他看见隔壁刚搬来的男人走出家门,打哈欠时呼出的热气在雾中凝结成水雾。

“哟!”

他突然抬起头,挥了一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向罗维诺打了个招呼。

那个突如其来的笑容,让罗维诺想起童年时从老太婆的手袋里多拿了一块奶糖的感觉。

接着他手里的火柴盒掉下去砸到安东尼奥的头上。

后来?后来就是隔着窗口接吻,偶尔的共进晚餐,一起在二楼的阳台上迷迷糊糊念着泰戈尔的诗,路过教堂时相视一笑。

再后来?再后来,安东尼奥就要去马德里了,他将没有任何征兆地结束这段关系。

安东尼奥在忙着搬家呢,这位相处短暂的邻居过不久就要到马德里去当法律大学的博士生了,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现在还是艺术大学的助教。

总之,才华横溢又奇怪的邻居自从三天前,罗维诺因为搬家的事大闹一场后就再没出现过,只有他的家居进进出出,偶尔会在楼梯上留下什么小零件。

罗维诺一直躲在被窝里,回想着他们一周前在干什么,一个月前在干什么,三个月前在干什么,半年前呢,三年前呢。

真奇怪,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记忆始终停留在春天的清晨安东尼奥留给他的笑容上,在此之前或在此之后,他什么也不记得。

仿佛他的人生从那时开始,也在那时结束。

安东尼奥神经质地将安眠药从瓶里翻出来,再一颗一颗地数着扔进瓶子里。

“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弗朗西斯从他的身后窜出来,把酒瓶搁到桌子上,喉咙里发出一种像醉汉开车撞了人后的哼哼声。

“帮我?什么?”安东尼奥将他的酒瓶挪远了些。

“帮你把这些药片全倒嘴里。或者,”弗朗西斯顿了顿,“帮你去看医生?”

安东尼奥手里的药片全扔进瓶子里后,有些不高兴地抬起头:“愿你今天不会在女伴家宿醉,弗朗西斯。”

“希望如此!对了,我们来聊聊克亚老头吧,你记得吧,就因为我们从他店里拿了一个面包,就抄起棍子追了我们三条街的克亚老头。”

安东尼奥虽然奇怪弗朗西斯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但他还是耐心地听下去。

“你知道吗?几天前,或者说上周日,他的黄狗死了,那条狗还给我们捡过网球呢。克亚老头很难过,这没完,他给黄狗办了个葬礼!什么人会给狗办葬礼?什么人会把一条狗装进特别定制的上等棺材里?给它铺上天鹅绒,放着‘Amazing Grace’,还是苏格兰风笛演奏的?就因为孩子们叫它‘黄狗士兵’?……”

弗朗西斯说起来滔滔不绝,语句一个接一个从他嘴里蹦出来,安东尼奥脑子里传出一阵嗡嗡声,像旧机器过热快爆炸的声音。

“因为他的家人离他而去了!”他打断了这阵嗡嗡声和弗朗西斯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句。

“……嗯?”弗朗西斯鄙夷地看着他,“你发现什么了吗?”

安东尼奥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单词就愣住了,他看见面前的药瓶上好像写着一行小字:“你都知道些什么”,又好像没有。他张了张嘴,声音被扼杀在喉咙里。他望向弗朗西斯,他的胡茬慢慢变成一行字:“你都知道些什么”。接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行字:“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是谁说的?肯定有谁在和谁因为某事争吵时撕心裂肺地将这句话吼出来;肯定又有谁因为这句话失望地开门离开。

“还想再聊聊克亚那个怪老头吗?”弗朗西斯拿起安眠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想我们在聊罗维诺·瓦尔加斯。”安东尼奥站起来,他的腿快过大脑。

“你真聪明,老朋友。”

“其实,”安东尼奥转过头来,“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和他一起搬去马德里的。”

安东尼奥走后,弗朗西斯慢吞吞地喝了口酒:“那又怎样?你敢告诉他吗。”

细细碎碎的光打在罗维诺的二楼阳台上,安东尼奥从自家的阳台跳过去,轻轻地敲了敲玻璃门。

罗维诺从被窝里露出头来,愣了一两秒,然后抓起闹钟朝安东尼奥砸过去。

闹钟并没有如他所愿穿过玻璃戳穿西班牙人笨笨的脑袋,而是很不情愿地掉在了地毯上,滴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安东尼奥发现玻璃门没锁,于是他毫无阻拦地闯进罗维诺的领地。

“我会把你的烂嘴给剁掉的,禽兽。”罗维诺朝他啐了一声。

安东尼奥举起双手,连声说抱歉。

“你愿意给我三分钟时间吗,三分钟后你可以把我的烂嘴剁掉,把我的中指切下来,把我的鼻子割了喂熊,随你开心。”

“你已经花了六秒。”罗维诺想看看床头柜里有没有手枪。

安东尼奥扯扯头发,开始了他的表白:“啊,要说出来可真不容易,我从没有这样的经验,但好在我见过不少,好在我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好在你也不是,亲爱的。

“你一定不会相信的,这话我对你说过很多次,可能在我还是个小屁孩时就在念叨这话了,不对谁,只对你。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一个春天加上半个夏天的时间,但我已经很了解你,请注意,这是肯定句,我了解你像了解我自己一样,不,甚至比这程度更深。我知道这很武断也很疯狂,但要决定一生的话,一个春天加上半个夏天的时间已经足够。

“所以,你愿意从今以后住在马德里某条人行道前的一座小房子里,和一个又笨又讨人厌但绝对爱你的人度过余生吗?我的承诺并不值钱,也不能给你生活的保障,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你可以拒绝,也可以直接把我赶出去,但我会为你创造一切,等生活安定,我会再来找你,再重复这些话,你是一个可爱又和蔼的人,亲爱的。

“和我结婚吧。”

安东尼奥的话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显得庄严又认真,像在婚礼上宣誓一样。

罗维诺感到阳光穿过窗户照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不再停留在春季的阳台,从现在开始,从安东尼奥说第一句话到现在两分钟的时间里,才是他人生的开始。

他们相爱得并不疯狂,要知道,疯狂的爱走向的坟墓,而不是婚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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