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妙子

上天的光荣在人类惊人的庸俗中沉沦暗淡下去。

【亲子分】旧年纪事


#画家x作家

#背景是20世纪80年代的一座海滨城市

#罗维诺比安东大那么一两岁,想写伪严肃的罗维诺x

#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丁诺

#内容和标题和题记一点关系都没有_ノ乙(、ン、)_

#日常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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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纪事

——时隔多年

那个男人就像他儿时停留在花园里的鸟一样,扑腾着翅膀向蓝天拥去,没有多一秒钟的停滞。

他透过被阳光穿透的明晃晃的玻璃窗看到了他。

男人柔和得像罗维诺面前桌上摆着的不知从哪个温室摘来的沾着露珠的花。

他就坐在停满鸽子的广场上,在那个不算大的,用打磨过的白色大理石铺砌的广场中央。

树荫遮住他的影子与他的画板,罗维诺可以看清他手中颜料的颜色。

流浪艺人弹着那音色轻快明亮的尤克里里琴,通过风吹过茂密的叶丛的沙沙声中分辨出的几个音符可知道,那是首小夜曲。

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男人。

从一座塔楼的第二层的淡紫色碎花窗帘后。

阳光将整个房间都晕成淡紫色,花瓶中的各色鲜花将残存的香气播散到空气中,什么都不做的惬意。

然后那个男人走了。

他拿起画板时周围的鸽子也被惊起一大片,擦过他半卷的掉色的袖边和掩在巧克力色微卷发丝中的耳垂,灰白相间的翅膀在男人透绿的眼睛里投下一片阴影。

当男人转身的时候,那只漂亮的鸽子已经停在教堂的十字架上了。

沉重的铜钟被敲响,演奏尤克里里琴的那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然后男人也不见了,像梦一样,树荫还像即将熄灭的烛焰一般摇摇曳曳。

真的像梦一样。

真的是梦。

罗维诺穿着睡衣就开始吃早餐,端起咖啡的时候被烫了一下。

坐在餐桌对面的诺威先生是他的编辑,自从与自己的丹麦男友吵架后就不苟言笑,唯一的乐趣就是隔一两天就找上罗维诺催稿。

当然就算是热恋这个男人也不苟言笑。

他看起来像在看报纸,但其实留意着罗维诺的一举一动,思考该以怎样的前提开口。

“你认识很多自由画家吗?”

罗维诺在他开口前突然抬头看他。

“偶尔会接触,自由画家也想成名,为什么这么问?”

诺威略有些诧异。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罗维诺停顿了一会,“……安东尼奥?”

“为什么要用问句。”

诺威找出口袋里的袖珍笔记本,扫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

过了一会,他把名字抄下来,递给罗维诺:“叫安东尼奥的有四个,你指的是?”

罗维诺耸耸肩,表示算了。

几天后瓦尔加斯先生被受邀参加一个小型画展,他在角落里看到一副写实油画。

停满了鸽子的白色广场,教堂的琉璃瓦在树丛中隐隐约约。

令人舒服的正午阳光。

画的名字是“光鸟”,署名是“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

三十分钟以后,这位畅销作家已经和画的作者坐在会客厅里了。

男人很高,也很年轻,顶着一头颜色不深不浅的短卷发,长着一双罕见的,十分漂亮的绿色眼睛。

之所以罕见,是因为那绿色并不是纯粹的墨绿或者浅绿,而是好似各种绿色混杂起来的,某个角度看有些渐变的绿,形容不来的绿,像湖泊最深处的绿。

他不像是个画家,更像个普通的青年,他毫不忌讳地直接打量罗维诺,然后尽量笑得好看些——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因为他随便弯弯唇角就能轻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是您要买我的画吗?”

他这么问道。

“不是。”

罗维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安东尼奥。

“出人意料的回答呢,先生。”安东尼奥环视了一周房间,“那是哪位出手阔绰的先生或女士呢?”

事实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了。

“坐下吧有礼貌的男孩,我们聊聊其他有意义的事。”

罗维诺的称呼让安东尼奥略有些不舒服,他觉得他们是同龄,但他的不拘小节足矣令他下一秒就将这个小细节抛之脑后。

他坐了下来。

“这幅画的风景不错。”

罗维诺漫不经心地看向被放在桌上的画。

“是的,当然,我在城南的小广场取的景,那偏僻又安静,并且有很多鸽子。”

“还有小教堂。”

“是的,小教堂,结婚和举行葬礼的小教堂。”

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

“真棒的地方,我没去过。”罗维诺露出一点微笑,“你能带我去吗?”

安东尼奥一愣:“当然可以,先生,什么时候都可以。”

“现在呢?”

“如果您想?”

于是他们真的到了那。

天上深色的云挤压在一起,看起来又厚又重,白色的地砖像蒙上一层灰,鸽子全无踪影,风吹落下的那几片树叶像失去亲故的孩子四处流浪。

“看来没挑对时候。”罗维诺抬头望望天空耸耸肩,“快下雨了。”

安东尼奥却并不失望,他指指不远处的树丛:“我们可以去教堂听颂歌,今天有孤儿院孩子们的义演,现在或许还没结束。”

“听起来不错。”

他们步行到教堂门口时正好下起了雨,但只有一点点的雨滴,风刮得很大,将那零星的小雨滴吹得撞到七扭八歪的树枝上,呼啸的风声像是在咆哮,怒吼着发泄。

他们走进教堂,孩子们在主台上咏颂耶稣,旁边站着修女和牧师,他们捧着《圣经》。

罗维诺和安东尼奥安静地落座,罗维诺慢慢开始心不在焉。

“你不是基督徒吗?”

安东尼奥突然小声对罗维诺道。

“不,不是,我是无神论者。”

安东尼奥发出了一个拖着长长尾音的“哦”,然后又低声说:“我也是。”

“是吗。”

“嗯。”

几分钟后,安东尼奥又说:“你相信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有多久?”

罗维诺发出这个疑问时顿了好一会。

“我不知道,有好几年了吧,从我读完你的第一本书开始。”

“这听起来可真有趣。”他望向主台,看到其中一个孩子正盯着天花板发呆,“我第一本书是什么?”

“《孤独的画家》,棒极了,真的。”

安东尼奥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激动。

“错了,不是‘孤独’,是‘疯狂’,《疯狂的画家》,看,你连名字都没记住。”

然后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你几岁看的书?”

罗维诺突然这么问。

“21或是22,我不记得了。”

安东尼奥凝视着琉璃窗。

“你还记得书的第一句话吗?”

安东尼奥没回答。

“我建议你下次告白前再仔细看一遍。”

然后他们没再聊天,那个望着天花板发呆的孩子被带下了主台,教堂外的风雨渐渐平息。

罗维诺望着放晴的天,广场上深浅不一的积水滩连成一片,倒映着干净蔚蓝的天空,空气中还残留着雨水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它们漂浮在不明媚的阳光上,等着被风吹开。

安东尼奥那辆深红的车出了故障,发动机突突地响了两声,像垂死的老人挣扎着向前滑行了20厘米,之后便如被钉住一般猛地停在原地。

于是他们只能下车,在蜿蜒且渺无人烟的公路上步行。

罗维诺暗暗咒骂着远远抛在身后的车,他难得一穿的皮鞋磨得他双脚隐隐发痛。

“‘人们在周二的早晨打开窗户的时候,可以看见那个带着针织帽的男人坐在长椅上,他蓄着又长又蓬乱的胡子,皮肤黝黑得像从出生就没洗过脸,不管气温高低总穿着厚又旧的深色大衣,没人和他交谈过,亦没人注意过他,他总是望着湖对面的一片柳林,安静得像从未开口过。’”

罗维诺的脚步顿了顿:“你在说什么?”

“你的书的开头。”安东尼奥的眼睛里发着光,“很有趣。”

“你竟然记得。”罗维诺踢开一颗石子,“没人会把它背下来的。”

“除非喜欢过了头,对吧。”

罗维诺微微偏过头,有些难堪。

“我错了朋友,它的名字就是《孤独的画家》。”

“那我的记性可真好!”

安东尼奥声音里流露出笑意,让罗维诺有股无名火,他加快脚步,忍着脚跟钻心的疼痛。

“‘男孩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穿上那双磨脚的圆头皮鞋,不管它的做工有多好,褐色的皮质有多程亮,这双要命的鞋仍然快废了他的脚,他小心翼翼地掂着后跟,以奇特的姿势跨过水滩,但这显然对减少疼痛没什么用。’”安东尼奥盯着罗维诺的鞋,“你的皮鞋可真像这段里描写的,我想原形不会就是它吧。”

罗维诺停下脚步,脚尖在地面上点了两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安东尼奥。

“看来就是了,要我背你吗?”

说着他已经弯下了腰,微微屈膝以半蹲的姿势等着罗维诺趴上他的背。

罗维诺被这双含着笑意的绿眼睛盯得难受,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推辞了两下,然后毫不客气地跳上安东尼奥宽阔的背。

安东尼奥因为罗维诺故意施压的重力向前踉跄了一下,但马上又保持平衡,脚步沉稳地往前走。

“你真熟练,你背过其他人吗?”

罗维诺双手扣住安东尼奥的肩,懒洋洋地问他。

“当然,我6岁的小侄子,他比你轻了不少。”

安东尼奥的声音夹在风里擦过罗维诺的耳边,略有些痒,还带着其他感觉。

“好极了,我这辈子除了爷爷没人背过我。”

“那真幸运,我是第二个。”安东尼奥顿了好一会,又说,“其实我们见过一面的。”

“是吗。”

罗维诺的声音不冷不热。

“从前有个失魂落魄的无名作家在一家酒吧和那的一个酒保睡了,一夜之后他就不见人影,不管不问逃之夭夭。”

“我一定不是那个作家。”

罗维诺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你是。”

“不,我不是。”

“就是你。”

“不是我。”

“你。”

“不是。”

罗维诺突然蒙住安东尼奥的眼睛,压在他耳边恶狠狠地低声说:“你——认——错——人——了。”

安东尼奥因为视线突然被遮挡,重心有些不稳,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手因为环着身后的罗维诺而不能拉开眼前的手。

他却仍然笑着。

“我没有,你就是那个人,你显然没认出我,对吗,但我可把你记得牢牢的。”

罗维诺愣了好一会,放开双手,死死地扣住安东尼奥的脖子,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

“好吧我是,你是因为和一个男人睡了来报复了是吗,你可以联系报社,打电话给我的编辑和我那该死的出版社,让全世界都知道罗维诺·瓦尔加斯其实是个同性恋,但你别想我付你一分钱西班牙佬!”

这番话似乎不适合在别人的背上说,只要安东尼奥一仰头罗维诺就可以背朝地摔下去,但走运的是那个人是安东尼奥。

“我确实是来报复的先生,不过报复的是你从此让我对你魂不守舍,整颗心都围着你转。”

他的声音像一阵风,卷着全世界的阳光撞进罗维诺的耳朵,发丝挠着他的耳垂,酥酥痒痒,罗维诺僵了好一阵,抓住安东尼奥的衣领,吐不出一个字。

“混蛋……”

这是他能从混乱的大脑中剥离的唯一一个词。

end.

突然想起这篇在文档里躺了快一个月的稿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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